第0346章 代价和畏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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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233 一鸣惊人

巡抚夫人驾到,其他官员夫人陪同,比如况夫人,还有苏州同知夫人,通判夫人等,虽说是悄悄来到,可是这排场却也甚大。文筜被余氏叫了回去,自是李氏想让女儿也在巡抚夫人面前露个脸。文箐自然也只能跟着回来,邓氏那边也急急地寻文筠。

周忱夫人赵氏约五十岁,作为巡抚家眷,本是不能随任的,只是她此次却是祭奠先母十年祭日,故此返江西,顺道来探望夫君。此行来玄妙观,却是带了侄孙女与孙女一道,闻听玄妙观圣地,欲来拜祭,其他夫人闻讯自是个个踊跃随之。

周珑因为方才园中遇登徒子故而有所耽搁,便到得有些晚,一待进屋,立时成了众人关注所在。可是她也只娇羞的一低头,身子盈盈下屈,给众位夫人请了安,倒也落落大方。

李氏不欲多介绍,只雷氏道了句:“老夫人,这是敝堂妹,先叔长史家的幺女。”

周老夫人赵氏笑道:“周长史与左庶子大人可是学富五车,昔年便有‘二苏’之称,令我家大人亦是好生赞叹,自是非同寻常书香门第。周长史家的千金倒是出落得十分标致,且同我家侄孙女年若相仿,那便能谈到一处。”

她这么一说,让李氏与雷氏心里着实紧张。

赵氏唤了孙女琼瑛与侄孙女蕙儿过来,吩咐同周家的还有其他官家小姐们自去游园子。周老夫人转头对众命妇笑道:“我实是怕我这个侄孙女读书|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.c o m成了痴儿,今次归家,着紧了带她出门来瞧瞧世面,观里桃花开得艳,且让她好生瞧瞧这*光,莫钻进书堆中真做了书早。”

这话似乎是嫌侄孙女是个书痴,可多多少少无一不透露对这个侄孙女的矜夸。于是一众女人将目光皆落在了蕙儿身上,倒真正是个二八娇俏女,眉如远山黛,眼似月夜星,腮上一抹红,半是娇羞半是喜。众****自是都不甘人后地再次夸赞起两位小姐来。

这边厢,众****唯周老夫人马首是瞻,出得门来的那厢少女们,却也是个个围着这边巡抚家两位小姐聊天。各家小姐互道了年序,方才晓得琼瑛十三岁,赵蕙儿却是十六,比周珑略小几个月。因着周忱与周叙论及曾在翰林院任职,又是一起共编大典,算是同侪共事几年,自是平辈,如此算来,周珑倒是比其他人大了一辈。

琼瑛很大方地对小自己一岁的文箮道:“咱们两家同姓,祖辈又同朝为官,自是姐妹相称,倒是顺口些。”

文箮这边别别扭扭地客气了一下,便顺水推舟地应承下来,心中却是警惕万分,半点儿不敢逾矩。

赵蕙儿说话文绉绉的,真不愧“书虫”一号,在家中是长女得父母厚爱,同家中诸男子一般做学问的,或许书读多了些,有些儿痴,却是个没心机的,说话除了掉书袋,更有几分直来直去。

文箐当时没在意,只跟着众人慢慢前行,心不在焉地赏花。后来才听明白,也不知她们为何话题扯到了女官上面来。道是年底宫里女官又要放出来一拨人,需得有人补上。同知大人家的小姐便道:“蕙儿姐姐,你文采如此出众,若你去宫中,那六局司正还不任你挑。”

琼瑛道:“我表姐要是去了,哪个敢不服?我表姐才貌双全,那些个女官,大抵是貌丑如无盐者,不过是有几分才学,哪里比得上我表姐。便是宫里那些个司正,只怕也没哪个比得上”她自幼养在周赵氏面前,十分得宠,又受周忱偏爱,自有几分骄纵,却又带了一点儿憨气,非常护着自家表姐,时时以表姐自豪。

文箐那时还不知道明朝有女官的存在,在她印象中,明代女人除了入选去做皇后妃嫔类,似乎只有做宫女一途,而做宫女做得最大的便是再几十年后的万贵妃。没想到,明代也有女官存在。

“世间女子众多有如河边沙,才华出众的想来也不少,皇宫离江南这般远,宫中怎闻知?女官是不是从宫女中选拔?”文箐傻傻地问。

有位官家小姐瞟她一眼道:“周家***倒是问得实在,既要选女官,自有各处镇守中官内使闻得哪家女子有才名,便推荐去得京城,过得重重面试,方才能进得宫去。”

一阵七嘴八舌后,文箐方才明白个中原委。

原来各省皆有镇守太监,但凡宫中缺女官,便由民间选出。江南女子素有才华者多,历次苏杭等地举荐得也多。女官也不是非得少女,妇女也可。举凡十五岁以上,十九岁以下良家少女,还有三十岁以上,四十岁以下无夫者,能读书写字谙晓算术,具才华有品行,在乡间有得名声,皆可能被密访推荐至京任备选。一待有缺,经由了面试,便进得宫去。内官六尚局,六局内各色女官达二百多人,近三百人数,却也各有职等,从五品到七品不一。做女官,虽不如妃嫔一般荣宠,却是到得年限却能被放出来,又有那做得好的,自是会禄及家人。

这些说得几句,众人皆嫌有些乏味。因为巡先家两位小姐有所才学,此次陪同的其他官家小姐自也是读过书识得字的,免不了就提议赏花赏花,既有赏字,也需得吟些诗词。

前边人在这般提议,一干人等自是附和。只周珑心有余悸,走在最后头,而文箐不想应付官家小姐,生怕得罪了人,所以也不想出风头,陪了她一起,缀在人后。

她二人这厢躲着避着,可偏偏琼瑛听得祖父夸赞周家小姐是个年幼聪慧的,所思所想连成人都有所不及的,心中便有了些小心思,想探个究竟。不经意里目光就往周家的几位小姐这边瞟,瞟得文筜与文筠极不自在,文箮诚惶诚恐,生怕得罪了人。琼瑛与蕙儿仔细打理后,只是周家其他几位,比如文筜文筠还有文笒文箮,她瞧在眼里,也不以为意,着意瞧了瞧文箐,见她与周珑走得十分近,便也多看了几眼周珑,与表姐说了几句悄悄话。

琼瑛停下脚步,问文箐:“我听祖父赞过你,苏州亦有人提及你竟是两次被人捉了去,却从拐子手里逃出来,甚是厉害。”

文箐自是谦虚地应付着,却也有人打听起她如何逃出来,嘴中自是夸赞其胆气非凡。同知家的小姐不阴不阳地道:“且得问妹妹,若好好在家中,那拐子还会上得门来?”

这话十足地挑衅。文筜要出头,周珑却拉了她,文箐只当没听见,不回应。

有小姐与同知小姐走得颇近的,瞧着文箐,不冷不热地道:“如此说来,妹妹想来读过许多书,这般年纪却是恁地急智多端。”

文箐愣了一下,见她模样,不象在故意发难,谨慎地道:“与家中姐妹一般,不过是读者百家姓千字文,先母教得些女四书,未读完,家遇不幸……”

赵蕙儿轻描淡写地夸她了不得,寻思着自己在她这个年纪,似乎也是开始读这些书,可那是家中请了专门的先生与兄弟们一起教的,而周家这个小姐却是家母所教,想来并不如自己。

其他小姐没想到她竟也没谦虚,只是她说出来的却也是让其他人吃了一惊,同知大人家的小姐不服气地道:“倒也无甚特别,只是你家中诸姐妹都习得?”

文筜这时再也没憋住,在一旁道:“我未学得姐姐那般多,不过是刚习字千字文……我家大姐女四书倒是都读了……可是论及算术,我家几个姐妹加起来也不如我四姐,她可是……”在这个时候,也就她胆子大,还敢挺身而出,生怕自家姐妹被人看轻了。

文箮拉了一下她的手,让她莫同外人较真。文筜闭嘴,但心中略有不服气。

方才回答文箐有关于女官的那位小姐便道:“宫中女官可不止是要习得女四书,更要会得四书,大学论语中庸那些个,便是男子也不能说念得好呢……”

这已经是明显有打压的意思了。文箐不过是好奇一问,却不想让人以为自己要去做女官,辩解不得。她知道自己没了父亲与祖父,如今与官场上这些人有来往,不过是托伯祖父荫庇,但也不能给周家丢了脸面。笑道:“姐姐说得甚是。女官想来那也是女中状元才能作得,我辈有自知之明,不过习得一些毛皮罢了,如今在众姐妹面前说将出来,倒是让各位姐姐们见笑了。”

琼瑛生怕起误会,忙道:“箐妹妹,倒也真正厉害。还是这般小呢,却已读了这么多书。只姐姐我却枉度了好几岁光阴……”

虽是话题就此打住,可是一干女子,到底是起了较斗之意。

文箐见这般情状,便不着痕迹地又落下来几步,以期与巡抚大人家两位小姐隔开点距离,免得引起其他家小姐的猜忌。

玄妙观桃园大,修得几个亭子,众小姐且行且说,有小道姑引路,到得园中一处假山边上的大亭子内,此时亭中围上了半明的轻纱,又有丫环点了檀香,将亭中木围栏处都放置了软垫,再奉得香茗,果子,人多事儿办理却是利落。

既然是比诗书文采,众家小姐便竞相吟诗,大多都是捡古人的诗词,也只有赵蕙儿自己做得一首,不论好坏,众人交口称赞。文箐不会作诗,她只往最边上坐,偏偏方才的同知小姐这时又找上她来,要她也吟一首咏桃花的诗。

文箐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,总是她推了自己出来,似乎存心要自己出丑一般。难道是因琼瑛的那句话?还是女官的问题引起?只是做人不能一味地缩头缩尾,便道:“小妹真个不会做诗,且拾前人牙慧。‘问余何意栖碧山,笑而不答心自闲。桃花流水窅然去,别有天地非人间。’”

琼瑛笑道:“妹妹还真是过谦,便是这般心境,又有几人能做到?此诗甚好,非人间,可不就是这圣地么?”

她这么一说,同知小姐便也缩了回去。只是,周珑也被人问到,她自是说不会,文笒道:“怎的不会,最简单不过的便是:‘桃花夭夭,灼灼其华。’”她一出口,便被某人笑了。

文箐方要解围,周珑却突然吟出一句诗来:“对不住,实是肚内无才学,做不出诗来,勉强记得一句前人诗,斗胆加以撰改以应景:吴地佳人映春风,桃花满陌千里红。”

文箐一直以为这个小姑姑不过是略识得些字,平素真没注意这些,自己去她屋也不过两三次,倒是她来文箐屋里多,不曾见得她有看书,可见,自己并不曾看得清此人。一时欣喜一时惊奇。她记得原句是“吴兴才人怨春风”,若真是周珑此时用这句,自有几分讽刺问道,可她一改,却真个应景了。

赵蕙儿听得这名,却是认真瞧了周珑两眼,眼中有所兴味。

有一小姐便嫌周珑这么一改,有损古韵。琼瑛道:“我闻得祖父也说及过,先时有梁韵,后才有唐韵,唐韵本来就与今韵不同,时人皆以今韵而咏,更别提江南声韵本就多。咱们又不似男子,非得习举业,不过是个乐趣,能平仄对上便足矣。”

同知家的小姐或许知周珑是庶出的,轻蔑地看了一眼,便拍赵蕙儿的马屁。 赵蕙儿嫌同知家的小姐与自己并未到知己那一步,却偏偏要与自己还有表妹套交情,便忍不住刁难起她来:“姐姐可晓得,‘柳州罗池庙碑’中的‘家有新宅,涉有新船’究竟为‘步有新船’还是‘涉有新船’?”

这纯粹是学术问题了。可见赵蕙儿真个如赵氏所言,书读得甚多。文箐根本就不知这是甚么句子,她是第一回听到,连“步”与“涉”究竟是哪两个字都没搞明白,果然真逢上钻研学问的人面前,她这那点儿皮毛便露馅了,成了个痴傻。上次在新安遇秀才,真个是侥幸。

同知家的小姐羞窘,道了句:“这个,只怕那些考场出来的举子也不知了。我们这些人,也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,哪里通晓得这些。还是姐姐高才。”她这般说话,就有些自掌耳光之意,方才还道周珑的诗改得不雅。

赵蕙儿免不了便有些失意,无人与自己谈论学问,没人比肩,甚是落寞,有一种对牛弹琴之感。

周珑却是柔声道:“唐有贾岛推敲之典故,今有赵小姐步涉之论,小姐确是才高八斗,今在座诸位小姐艳羡。仅是罗池庙碑,不习帖之人,想来见得的人亦少。如此,可见赵小姐定是学贯古今。珑虚度岁月,忝为长,略认得字,私以为:前人亦有说古本上有错,‘涉’当为‘步’,自是‘步’通‘埠’之故。只是,作‘涉’而言,亦不为过,《诗.邶风.氓》中有一句:‘匏有苦叶,济有深涉。’故此,涉即为渡口。家宅有新屋,渡口或埠头有新船,两者皆说得过去。”

不鸣则已,一鸣惊人

她这番话,文筜听得半生不懂,文箐听懂了个七八分,但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,这是平时在人前少言寡语的周珑?自己与她相处两月有余,却是不晓得她竟是通诗书?这让大吃大惊:深藏不露。

注:关于“涉”与“步”确实是古人也有过争议,宋时认为那古本中“涉”为错字,当为“步”,欧阳修也认为以“步”为准。此典故得来,为宋人陈长房笔记《步里客谈》。只是个人理解涉、涉皆可。一文钱所感,如有误,请文史专业的加以斧正,权作一笑。

周忱夫人姓氏问题,一直搜罗,未寻到。且将百家姓开头“赵”加之于她,大家莫作真,实是一文钱才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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