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氏私立医院离公司很近，五分钟左右的车程就到了。

两人急忙的冲进去，看到了正在等待她的护士。

“我是沈香芹家属，快让我签字！”

顾景俞去找院长给江母一切的医疗条件都安排最好的，沈青文看着双眼紧闭的江母被推进手术室。

“医生，我妈的情况怎么样？手术后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吧！”

沈青文眉头紧皱，心情像黑云压城城欲摧般沉闷。

“患者家属，令母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，急性脑梗死虽然送来的很及时，但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。”

主刀医生快速的说完这些话后就刻不容缓的进入了手术室。

手术中的红灯亮起，沈青文的情绪也开始被揪了起来。

沈青文单薄的背影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，心情并不像她的表情一样平静。

她此时十分焦急、烦躁，她怕极了江母没有挺过来，沈青文的心像要跳出来一般，徘徊、流浪却找不到出口。

那种感觉就像用钝刀一点点的剌你，刀刀都很痛，但并不致命。

不知结果的等待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，沈青文只好狠狠的咬着下唇，用疼痛来强迫自己冷静。

顾景俞一赶回来就看到这副场面，他快速的走到沈青文的身旁坐下，搂住了她单薄的身体，把她保护在他宽阔的胸膛。

“没事的江阳，没事的，我给阿姨安排了这个领域最好的医生了。”

“阿姨会没事的，我一直都陪在你的身边，没事的江阳。”

顾景俞一边说着一边用温暖的大掌轻拍沈青文的后背，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围绕着沈青文，稍微平复了她的情绪。

沈青文将头埋在顾景俞的胸膛内，什么也没有说，只是静静的靠着他。

顾景俞没有停下轻拍后背的手，像哄小孩子一样一直拍着。

沈青文在害怕，她怕这次又是因为她的出现让江母的时间节点发生改变，她怕毁掉生活美好的人是她自己。

这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，明明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进行，母女两人的生活也越来越快乐，可是为什么偏偏总是在充满希望的时候意外更先会到来。

是她不配拥有这些东西吗？温暖和爱意是有期限的，到了时间就要收回吗…

【阿文，原时间节点的江母就是在今年这个时间因为脑溢血离世的。】

【这是每个人自己的命运，阿文，你不要再那么想了，你已经让她在有限的生命中过上很好的生活了。】S ② 3 u s.ćőm

【江母死后，我们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任务便完结，届时你可以自行选择离开世界的时间。】

初一有些担忧的小奶音传来，让沈青文不再那么内疚的同时又告诉她，江母很有可能手术失败，会死。

这是江母的命运，沈青文，你不能改变。

沈青文，你以为你是谁，你连你自己的生活都是一团糟你为什么总是妄想改变别人的命运。

沈青文在心中质问着自己，嘲笑着自己的不自量力，她知道，这一切都是一场任务，她不应该产生过多的情感。

但是无论是江母还是宋暖，这些纯粹的温暖都是她从未体会过的，她只是单纯想保护这些难能可贵的人，为什么会这么难…

…

一阵铃声打破了两人沉默的氛围，沈青文看着熟悉的号码，接通了电话。

“喂，陆放。”

沈青文此时的声音沙哑又有些憔悴，语气淡淡的，没有什么波澜。

陆放在军校里得知了江母出事，立马用学校的公用电话给沈青文打了过去。

听见对方沙哑的嗓音，陆放心里心疼极了。

“江阳，你不要太担心了，阿姨一定会没事的。”

“嗯。”

陆放很愤恨自己此时没有陪在对方的身旁，不知道沈青文现在的情况如何，但只是听着对方的声音，就能感觉到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。

“江阳，你再等等我，我马上就要毕业了，你再等等我好吗？”

电话那边的沈青文沉默了一瞬，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。

“陆放，好好读书，做个好人。”

这句话有些突兀，但陆放没来的及思考就被打断了。

“陆少校，您的电话时间已经到了。”

陆放冲他点了点头，令行禁止，冲沈青文道别：“好，我知道了江阳，下个月我毕业后去见你。”

军校的电话规定使用时间很短，设置目的也仅仅是给家人报个平安。

陆放的在校情况为军官高层的陆父陆母自然了解，所以陆放的电话时间就只和沈青文聊天。

陆放这四年磨平了少年的不可一世，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军人，刚毅、果断，用自己出色的能力赢的大家的认可。

沈青文没有回答陆放的问题，她不想骗陆放，无法做出的承诺她没做。

顾景俞在听到沈青文的第一句话的时，搂住沈青文的双臂就不自觉的收紧，生怕沈青文被陆放抢走一样。

沈青文这副脆弱依赖着他的样子让他的心里有一种病态的满足感。

今天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陪在对方身边，他们见过彼此最脆弱的样子，只有他们才是彼此的依靠。

———

长达八个小时的手术结束，医生护士们都沉着一张脸陆续走了出来。

沈青文做好了心理准备，迎接江母死亡的到来。

“很抱歉家属，我们已经尽力了。

现在患者意识逐渐苏醒，应该是处于回光返照阶段，您可以和她做最后的告别，很抱歉，请节哀。”

沈青文此时并没有像大部分家属一样失声痛哭或者情绪失控，她只是静静的听完医生说的话。

“好的，谢谢你们，你们辛苦了。”

众人都惊讶于这位漂亮又年轻的女孩面对生离死别时的冷静。

但只有搂住她肩膀的顾景俞知道，沈青文浑身都在颤抖，她在强撑。

顾景俞把沈青文送到病房内就出去了，没有打扰母女二人最后的时光。

沈青文看着病床上的江母充满温柔的眸子，让她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准备有些崩塌。

今天的夜空中没有月亮，也没有星星，只有无止境的黑暗。

“妈…”

“宝宝，你来啦。”

江母此时的声音轻轻的，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，沈青文走到病床旁坐下。

“嗯。”

她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，她没经历过这些事，只能无声的、眼眶含泪的望着江母。

“你看你宝宝，怎么还要哭了。”

“你和阳阳都一样，都是爱哭的小孩。”

沈青文的狐狸眼骤然睁大，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母。

她都知道了，她知道了她不是江阳！

“你都知道了…”

“对呀，妈妈早就知道了。”

沈青文想她真傻，那么爱江阳的江母怎么会发现不了她的伪装呢？

哪怕她伪装的再好，再像，可是妈妈就是妈妈，无论何时都会认出自己的孩子。

任何人都认不出但只妈妈可以。

“那你…那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啊。”

沈青文的声音顿时有些哽咽，豆大的眼泪不受控制般砸落。

明明都知道她不是江阳了，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啊，为什么不拆穿她，为什么…为什么啊…

“因为，你也是一个需要被爱的小孩呀…”

“妈妈知道，阳阳可能觉得日子太苦了，就先去了天堂。”

“妈妈对不起阳阳，没有让她过上好日子，可一转眼你就来了…”

“你一定是阳阳派来的天使，来替她继续照顾妈妈了对不对？”

不是…不是的…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天使，她从来都不配得到这些的。

“你很活泼，聪明，又有能力，你让妈妈过上了很好的生活…”

“妈妈很感谢你…”

“宝宝，妈妈爱你。”

沈青文的眼泪决堤一般涌出，她握着江母的手，把头埋在病床上。

白色的床单被泪水浸湿了大片，沈青文无声的哭着。

那些爱都是对她的，是对沈青文的，不是因为她是江阳江母才爱她的。

那快要撑破的背包、散不尽的炊烟、变着花样的饭菜都是给她的。

那出门前不厌其烦的叮嘱、系着围裙的张望、凌晨三点的饺子也都是给她的。

对不起妈妈，我没办法回应你的爱，对不起妈妈，我还没学会爱人呢…

对不起妈妈…对不起…

沈青文哽咽的嗓子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，她只能任由悲痛的情绪淹没她。

她明明都做好心理准备来迎接江母的死亡了，明明都告诉自己这是每个人应有的命运了。

为什么…可是为什么，她就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，她不想让妈妈离开。

江母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摸着沈青文的头，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。

“宝宝，你能…告诉…妈妈…”

“…你的名字…吗？”

沈青文快速抬头，想要告诉江母她叫沈青文，但是她发现她不能发出声音了！

也正是她在抬头的瞬间，心率机变成了一条直线。

江母，也闭上了双眼。

【阿文，主脑规定任何任务者都不能泄露自己的个人身份，所以对每个人都下了强制禁令。】

【对不起阿文，我目前的能力太弱，没办法解开。】

【阿文，当前对方生命特征为0，请节哀。】

初一和沈青文是共同体，它能理解沈青文此时的心情，因为它的心情也和沈青文的心情一样的难受。

“你还没听到我的名字呢…”

“你还没听到我的名字呢…为什么…”

沈青文的眼泪好像已经流干了，她空洞的目光静静的望着江母的遗容。

说来也是奇怪，她此时竟并不感到十分悲伤了，只有些怅然若失，仿佛心头空了一块。

却也不悲不喜，似是认命。

但沈青文不会认命的，她永远都不会。

沈青文静坐了良久，好像一切都过去。

她仔细的为江母整理好遗容，像怕吵醒她似的那样轻。

…

医院开好了死亡证明，把尸体放入太平间保存，明天送入殡仪馆火化。

除了哭肿的眼睛，沈青文的表情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，和顾景俞在路灯下吸着烟。

沈青文坐在路边，看向如墨般的黑夜，静静的抽着烟。

“什么时候学的？”

“跟你学的。”

“也不学点好。”

顾景俞没有拿走她手中的烟，几步走到沈青文身边坐下。

他没有也抽一根，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的侧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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