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从旁人嘴里听到的关于这位淮南王的所有信息，并没有十分笼统的。
有人说淮南王相貌姝丽，狐媚惑主、有人说淮南王愚蠢优柔，懦弱寡言、还有人说他留在陛下跟前，必然是心存不轨……
尤其是这段时间，凤瑾的圣旨下来之后，民间已经隐隐传出关于这位淮南王的神话故事了。
先前雀枝嬷嬷从一个出宫采买的小太监那里听见，觉得有意思，回来又讲给了太皇太后听。
如今民间传言，淮南王其实是天降妖物，诸如妺喜、褒姒、妲己之流，生在凡间，就是为了迷惑君王，令西诏国灭的。
但此时见了，太皇太后才发现，这位淮南王美则美矣，但并没有到妖孽祸国的程度。
或者说，景寒川这样一个人，是迷惑不了凤瑾的。
相比起来，凤瑾才像是那个妖孽。
“起来吧。”
太皇太后抬了抬眼皮，摆手命人赐座。
“如今皇帝终于舍得将淮南王带来给哀家瞧瞧了。”
“皇祖母，您这是说哪里话？”凤瑾笑得如沐春风，“先前朝中事忙，孙儿自顾不暇，又想着他是个嘴笨的，唯恐惹您生气，这才没带他过来。”
太皇太后面露嘲讽，“旁人就算是再不懂事，也总不及皇帝你的。”
“……”凤瑾无奈，“皇祖母，瞧您这话说的，太后与淮南王还在这里呢|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.c o m。”
此话一出，苏皎月和景寒川齐齐低下头，装作一副没听到的模样。
太皇太后瞥了两人一眼，淡淡的说道：“太后和淮南王先退下吧，哀家有话要单独与皇帝说。”
凤瑾愣了一下，不禁说道：“皇祖母，不是您要见淮南王吗？”
要见景寒川的人是她，现在让人退下的人也是她？
太皇太后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，只是随意掀了掀眼皮。
“哀家已经见过了。”
凤瑾：“……行吧。”
景寒川和苏皎月都十分识相的退了出去。
凤瑾笑眯眯的对太皇太后说道：“不知皇祖母又有何见教？”
“淮南王这人，哀家方才也见了，也不是个心思多的。”
太皇太后声音缓慢而又低沉，带着几分冷意。
“皇帝，即便是你喜欢这淮南王，左右淮南封地也没了，你留在宫里当个玩意儿也就罢了，你还真就是为了他不纳妃了？”
“皇祖母，朕从小看那话本子里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，十分羡慕，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心仪之人，当然要给他最好的……朕怎么能娶妻纳妾让他伤心难过呢？”
“收起你那副虚情假意的嘴脸来！”
太皇太后脸色铁青，“你还一生一世一双人……骗骗别人也就算了，你来哀家这里现眼？”
闻言，凤瑾顿时无奈。
“皇祖母，您说您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，还管这些闲事做什么？孙儿又不是不孝敬您……”
太皇太后说道：“你既然总说孝敬哀家，但不孝有三，无后为大，就算你不想祖宗社稷，也总该在意你自己的皇位吧？”
凤瑾叹了一口气，眼睛里有精光闪过，缓缓说道：“若是朕此生都不纳妃了呢？”
“你是皇帝！”
“但朕心里有数。”
太皇太后似乎是要动怒，但又觉得和凤瑾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。
“算了，既然你心里有数，还来找哀家做什么呢？总归你才是皇帝，这天下都是你说了算的。”
一般正常情况下，话说到这个时候，凤瑾就该油嘴滑舌的哄老太太了。
但这次，她却没有。
她缓缓的靠在椅背上，食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。
“皇祖母，朕做任何事，心里都有数，也不会败了凤家先祖传下来的这百年江山。如今淮南封地已经收回来了，等到明年春闱结束之后，朕就会削岭南、西南二藩，等朕高枕无忧之时，您就会知道朕为何不纳妃了。”
太皇太后眯着眼，没说出话来。
如果是一个昏君说出这种话来，她必然会以为是昏君沉迷男色。
但当今这位新帝却不是这样的人。
他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，以至于根本不会为美色而绊住脚步。
“皇祖母，旁人不体谅朕，但您应当是知道朕的啊。”
太皇太后冷哼一声，“别把你这一套摆在哀家面前，你立后纳妃这事儿，哀家不管了，但你一日没有子嗣，这个皇位便一日坐不稳，你自己思量吧！”
一直到回去的路上，凤瑾都在想着太皇太后最后说的那句话。
太皇太后说的没错，在这个盛行宗族制度的时代，子嗣是极其重要的。
各大世家都知道拼了命的生孩子，自家的产业才不至于被旁系瓜分，更何况是皇室了？
皇帝没有子嗣，就相当于是告诉所有人——
我这个皇位，人人都可以来抢。
凤瑾从来不怕这些人，但却也不想被这些麻烦缠身。
今年的除夕夜宴，应当是西诏开国以来最清冷的一次了。
皇帝没有嫔妃，先帝的那些太妃们，也都被新帝赶去普渡庵里带发出家了。
因此，整个夜宴上，除了凤瑾和景寒川之外，就只有太皇太后、太后，以及各位公主和驸马。八壹中文網
当然了，还有如今养在太皇太后膝下的永昌郡主。
看起来人不少，但相对于除夕夜这种大型宫宴来说，这些人却一点都不多。
大殿里除了阵阵丝竹之声外，鸦雀无声。
景寒川坐在凤瑾身旁，下意识的为凤瑾布菜。
谁知他刚将菜夹进凤瑾面前的碗里，就被凤瑾握住了手腕。
“陛下？”
“这些事用不着你做。”凤瑾淡淡的说了一句，“有下人做。”
凤瑾说这句话的时候，声音并不算小，不少人都听见了。
景寒川只感觉面上发热，连忙低下了头。
然而就在这时候，大殿上响起了一道十分突兀的声音。
“你还真当他是皇后了不成？”
话音一落，凤瑾和景寒川下意识循着声音望过去。
正是凤瑾的嫡姐，十一公主凤玉璃。
凤玉璃仰头喝了一杯酒，似笑非笑的说道：“陛下，皇家的体统呢？”
凤瑾也笑了，“十一皇姐，朕以为，朕是皇帝。”
“你是不是被这个男人收了魂去了？连除夕宫宴这种时候都带在身边，也不怕旁人笑话么？”
“嗯？”
凤瑾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。
她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扫视了一圈，慢悠悠的说道：“谁要笑话朕啊，站出来给朕瞧瞧？”
就这两句话的功夫，周遭的丝竹声都停了，整个大殿陷入到了一片鸦雀无声之中。
除却太皇太后和十一公主之外，所有人都缩起脖子来当鹌鹑，恨不得自己压根不存在。
有些话，太皇太后可以说，十一公主也可以说，但他们是万万不能说的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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