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吊死鬼啊！"

大清早，天蒙蒙亮，伐木老汉跌跌撞撞冲进屋里，嚷得半条街的邻居纷纷亮起灯。

"张哑巴你瞎鬼叫个什么劲儿，又被家里的婆子揍了是咋的。"

"有，有鬼，舌头老长，耷拉到地上，可怕嘞。"

当然，没有哪个鬼会一动不动吊树上卖呆任人观赏，人也伸不出那么长的舌头。

自然是老汉吓得花了眼，见个伸舌头便以为是吊死鬼，舌头个个长得跟皮鞭子似的。

"准又是谁上吊了，寻死还给人找麻烦，真要给人吓个好歹的，工作量又要翻倍。"细高挑对类似的事儿见怪不怪，打着哈欠不情不愿带了大板牙赶往老汉指的地儿。

那是河边树林处，有棵壮硕的大槐树，枝桠处系着条粗麻绳，粗麻绳的另一端则是具尸体。

二十五六岁的年纪，衣着倒是体面，脚下还留着大行李箱。细高条用手电筒照照他的脸，叫来与柳亚业同住的好友前来辨认。

死的的确是柳亚业没错。

夏衍是在睡梦中被瞿天文叫醒，周遭黑漆漆的，对方一张大白脸对着她，语调让人直掉鸡皮疙瘩："柳亚业找到了，可惜是不会说话的。"

夏衍他们赶到河边，用手一摸，人已经凉透了，浑身软绵绵吊在树枝上晃荡。

伐木老汉冷不丁撞见，吓得不轻。

"应该是刚入夜的时候趁河边没人，往树杈上绑个根儿麻绳。然后自己攀爬到树杈，用绳子捆住脖子，再往下一蹦，一命呜呼了。"

细高条托着下巴，煞有介事地解说道。

"死者脚下没有上吊常用的凳子啊石头啊之类的，树上有淤泥脚印，与他鞋底的花纹一致。"

看尸体还原现场，好像也不是很难嘛，细高条说得起劲："至于原因更加简单，柳亚业杀死了霍依依，用绳子将其沉尸水底，本以为能够逍遥法外。结果昨天尸体暴露，霍老爷封了整个城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。他知道自己无处可逃，所以上吊！自杀！"

两个相约私奔的人尚未出城，几天之内一个被杀，一个上吊身亡。严重缺乏睡眠的夏衍颇为头疼，忒狗血，地摊的小册子都不敢这么编故事。

"没准这柳亚业本想着从霍家小姐身上捞点儿银子，娶到手做霍家的女婿最好。结果霍依依动了真格的，直接提出个私奔，浪迹天涯。柳亚业肯定不干啊，霍家的势力可不止在天京城，要是被逮着，不死也得丢半条命。钱没得着，反倒被人悬赏，恼羞成怒也是有可能的嘛。"

大板牙猛点头，满眼的崇拜之情："对对对，痴心女遭遇负心郎，老祖宗流传的经典故事，老大果然智慧超群，厉害，厉害。"

"当然，以为小桃红的戏我是白看的。开头是梁山伯祝英台，结果成了陈世美秦香莲。"细高条指挥大板牙搬尸体，自己大笔一挥。

"犯人＊某畏罪自杀！结案！"踢了脚大板牙屁股催促他赶紧回去写报告。

夏衍掀开柳亚业的衣袖，手臂处几条青紫和抓痕。

"等等。"她开口阻拦。

"放心吧，真当我们吃素的。查过了，是自己上吊窒息身亡，错不了的。"

夏衍扭头朝霍连秋的方向扬扬下巴，说："把你那痴心女负心郎的狗血故事跟他讲一遍，他信了，我就不拦着。"

后者显然有话要跟他详谈。

细高条顿时心虚，偷偷摆手示意大板牙把尸体放下，堆了满脸笑容，立马换了说法："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，可能哈。你继续，继续。"痛快儿给夏衍让位置。

那是只纯皮的棕色大旅行箱，整齐叠放着一年四季的衣物。暗藏于内置袋的小包裹中则是些贵重的女士金银首饰，看来霍依依携带的东西也存于他的箱子中。

再往下摸，夏衍从他的右侧裤带摸出些闲散的银元，和张私人客栈的押金票据。

瞿天文认出那是天京城外的一处小别墅，通往海港途中唯一的歇脚点。

他们二人原本计划在此处停留一日，不想突发意外，没能顺利出城。

夏衍挨个兜检查遍，除此之外，还有张皱巴巴的纸团，上面潦草地写着两个字："别了。"

"这绝对是我见过最简练|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.c o m的遗书，也太抠了。"瞿天文说。

"前提是这真的是遗书。"夏衍将其折好揣入自己兜中。

小心解开绳索，柳亚业脖颈处一圈的青紫色勒痕。夏衍撬开他的下颚，喉头严重充血肿胀，几乎将整个喉咙堵死。舌头外伸着，典型上吊窒息的特征。

"只不过……"

夏衍起身，上下打量着瞿天文，问："你的体重有多少？"

瞿天文预感自己又要遭殃，成为她实验的道具，缩了缩脖子，"你，你不会打算把我吊树上去吧。我可是大活人，吊了会真死的。"

夏衍想了想，好像也是，暂且作罢，跟武馆借来个与他身形差不多的沙袋人。

那沙袋人作得精巧，四肢、头部和脖颈细节逼真，尺寸大小贴近真人。

夏衍掂量了下重量，很是满意。

"她这儿又干嘛那，上蹿下跳的。"细高条打着哈欠，靠着大树险些睡着。巴不得这位姑奶奶赶紧折腾完，自己好回去交差补觉。

瞿天文撇了他一眼："这是我们破案的独门绝技，你们瞧好吧。"

夏衍寻到另一个大树，取条麻绳。一端缠绕在树杈上，距离地面一人多高的距离；另一头则绑着沙袋人的脖颈，系牢。

"这种体力活就交给我吧。"瞿天文自告奋勇抗起沙袋人爬上树，骑着树叉子。

估摸高度差不多，夏衍一声令下："放。"

瞿天文将那沙袋人往下一推。

沙袋人一落到底，即将沾地的瞬间，又被脖颈的绳索扯回。

大树随之一阵，剧烈摇晃，瞿天文差点儿被掀翻，吓得他赶忙抱紧树叉，后背真冒冷汗。

只见那沙袋人来回弹跳几下，最终挂在树下，成了吊死鬼的模样。

"吓死我了，你是想重现他当时的惨状吗？"看得瞿天文自己的脖子跟着疼，像是被人扯着般。

夏衍没吭声，利落解开沙袋人脖颈处的麻绳。

沙袋人的头部连接处被撕开半边。

跳下的瞬间冲击力极大，扯断了沙袋人最为薄弱的脖颈。

夏衍眯缝着眼睛，再问细高条："我是说如果，一个成年男人采取这种自杀的方式，你认为他的脖子能承受得住自身身体重量吗？"